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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其重构精神,不如再建社会

2004年11月02日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200期纪念专刊,气度非凡,在《重构中国精神》的专栏标题之下,以追求信仰、道德重建、公益精神、公民精神、理性精神、文化自信、职业伦理等条目,专事讨论当代中国精神的重构,实是切中时世。然在此问题上,却见仁见智。   二十年来,中国人的精神领域从来没有真正的寂寞。只是这种种精神的表达形式,往往通过各种生活形式、应时代之需才得以体现,不是在圣俗当中独往独来,天地之间自在自为的那种精神,体现出对应于国家权力的公民社会交往结构、领域独立的社会精神。它所体现的是一种整体公有的精神形式。曾记得在前些日子的报纸上,一个版面上就列举有若干类精神:“城市精神”、“奥运精神”、“航天载人精神”…。

  因此,我们难以笼统言之,中国人没有精神、中国人信仰危机。信仰可以分成几种,政治信仰、宗教信仰、文化信仰、传统信仰,我们缺乏的是哪一种信仰?何处发生危机呢?精神也可分为几种,政治精神、宗教精神、文化精神、道德精神、职业精神、公民精神,我们缺乏的是哪一种精神?急需重构的又是哪种精神呢?此类问题之中,哪一种信仰或者精神才是最基本的信仰和精神?或者说,根本就不存在一种所谓的基本精神和信仰?

  就在前些日子,孔子的生日庆典,地方政府举行孔子官祭,如法如仪,似宗教非宗教,传统再现,好不热闹。实际上则是政府导演,孔子搭台,经济唱戏。二十四年前反映了一代中国青年思想初恋的“潘晓”于今已不知何处,但传统文化信条乃至宗教信仰只能在官方思想逻辑中得以再现。也许,在此行动逻辑之中,当年“潘晓”的人生困惑早已消失了。一以贯之、横向到边、纵向到底的公有价值理念及其精神,早已构成权力表达的总体形式。团体社会格局的缺失,古来如此。当揭示河南艾滋病血祸的高耀洁老太太总结自我:“我是一个儒教徒,不会害人”的时候,一句家常道来,却人心撼动,在一种儒教公有的行动逻辑之中凸现了现代社会形式的私人信仰。此种行动逻辑,本应属于公民、社会,不属于权力的公有形式。

  我们忙于经济的建设、忙于国家的富强,忘记了我们生存的社会依然还在国家权力的关怀之中没有自立自治。国家正在退出社会?然而,在迄今为止的中国现象中,还是难以看到真正的社会,总是那种国家在社会之中的国家和社会体现国家的社会,至多是一种国家与社会重叠的“第三领域”或者是国家―社会的合作主义。我们总是在身体忙碌得忘乎所以的时候,方才想起大脑的问题,仿佛精神的提醒总可以挽救身体的堕落。此类社会格局,惟能塑造以自我为同心圆或蜂窝煤透气孔、仅能反射自我的精神信仰逻辑。

  传统的社会行动逻辑,体现在权力控制的空间。人们的精神领域难以自立自理,缺乏应有的制度依托。公共领域――私人领域――经济领域…,分化已显端倪,但功能界限不清。传统的精神教化功能,始终未能转型,还是国家伦理负担及其运作成本,个人精神依然还以国家教化的要求呈现。权力关系趋变,价值方法陈旧。最为要紧的是,厘清这些关系,分清它们的界限。

  健全的社会,领域分割,界限清晰,精神独立自治方才有本有木,枝叶茂盛。国家社会总体演进,借助精神信仰一锅乱炖,岂能有道德重建、公益精神、公民精神、理性精神、文化自信、职业伦理、宗教信仰的制度分途?!在这点上,我们常常言说的精神重构,往往是说明了我们的精神缺失、信仰的空白。人们不断地抚躬自问:我们还能够相信什么?我们还将会害怕什么?如果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皆为否定的话,那么,这个社会已经无可救药、病入膏肓了,无论何种精神之重构亦无济于事。

  二十世纪,梁漱溟在《中国文化要义》中指出,东西文化的分水岭在于宗教,无人注意;八十年代中晚期译介有马克斯・韦伯的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》,被误读为“儒家资本主义”,忽略了个中应有的社会学基础。按照现代社会理论,文化、精神、宗教、信仰、道德在现代社会的地位和作用,不应该再对整个社会发生总体性价值引导作用,其功能只能发挥在社会生活领域,或直接作用在各个社会团体的行动方式之中,难以直接成为整个社会生活、人间行为乃至政治形式的意识形态引导。

  所以,要有自己的社会,才有自己的精神。否则,还是一种精神乌托邦,空洞的努力。我们应当关注精神信仰,但是,更要关注社会、民间。我们需要明白的是,文化、精神、信仰也是一种制度,这个制度就是社会。精神问题不在于精神,这是个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问题。文化、精神、信仰是一种社会交往结构,至于公民精神更是一种社会结构。没有这个交往结构的“皮”,精神的“毛”只能生长如方外之野草,仅有自然意义而无社会特性。当代中国社会,所谓的“消费主义”泛滥,不仅是“文化消费”,而且也是“国家消费”,在消费活动及其仪式之中呈现出国家伦理及其教化要求,实质上是“总体主义”借助于经济发展而再度膨胀。因此,问题的答案不在乎精神的重建,更在于社会的再度构建;至于中国精神本身的诸种问题,也可在此过程中得到梳解和演进。因此,将精神、信仰还给民间,将民间、传统还原到社会。国家宪政的建设,公民社会及其制度构建,新社会精神的养成,三位一体,缺一不可。

  1976年,米歇尔・福柯在法兰西学院作系列演讲,主题深远,听者甚众,然其主旨就是一句话:必须保卫社会。

  中国人不是没有精神,而是精神被扭曲了;中国人不是没有信仰,而是信仰已变质了。只有社会、真正的公民社会、民间社会,才是这种精神、信仰的矫正器。由此看来,将中国人精神失落的原因简单地归罪于亦官亦商的中国知识分子,未免有点难为,有点枉顾左右而言他。

  100年前,梁启超预言中国当以有信仰而获进,振聋发聩;100年后,重复这句老话,易落俗套,精神“内卷”,重新沦陷为整体公有的信仰形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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